【千幻】追逐
*如果浅雾幻没有被提前复活
*意识流，速写无逻辑，就是想爽一爽自己
0.
“……！”
“……幻！”
“幻！”
1.
浅雾幻突然睁开了眼，骤然地苏醒让他的大脑一阵发懵，细微的刺痛从后脑传来，像是生物钟错乱后自暴自弃睡了一个长觉，耳边充斥着自己失律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勉强忍住了上涌的反胃感。
仪器的声音滴滴响起来，有什么人走了过来。
“14号舱苏醒。14号舱苏醒。14号舱苏醒。”
浅雾幻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胶囊样的机器里，而现在他感受到自己身下的机器缓缓升起，面前的玻璃开启，满是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一股脑地挤了进来。
“浅雾幻先生，您醒了。”刚刚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他面前，明显统一规整的服装。
他现在是在医院，浅雾幻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病床变成了科幻片里才会有的营养舱——大概是这类东西，一切都是那么不合常理，昏迷之前自己正在参加一档节目，而显然——他敢保证，现在的情况绝不会是自己发生舞台事故晕倒在地这么简单。
已有一段时间的艺人生活让他可以做到快速入睡和快速清醒，而自身的谨慎让他判定现在不是他该开口的场合，先开口的人往往先暴露自己，先提问的人也会很容易将自己的软肋展示给他人，他自诩是世上最口若悬河的男人，更习惯去捕捉别人的语言漏洞和心中渴望，所以他恰到好处地保持着昏迷后的茫然和身处陌生环境的无助，虚敛着眼神看向面前那位医护人员。
没有几个人不会被浅雾幻的小伎俩骗住，那人了然地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安抚：“想必您还没有缓过神来吧……”
“不过，我们的义务就是在人们苏醒后的第一时间告知现状。”
“现在是，西历5813年。”
浅雾幻终于明白何为小说来源于生活，谁让现实这般戏剧化到不可信。
三千年前世界石化，或许准确来说，只有人类和燕子被石化，野草肆意攀上人类各类的智慧结晶，高楼坍塌，花朵在冰冷的机械夹缝里恣意盛开，文明社会倏然崩溃。而在大约百年前，世界上的第一个人类自我苏醒了。
“虽然我本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每每想起他的事迹，还是想忍不住感叹一句，在那个石之世界里，他就是神。”041号先生这么说道——浅雾幻刚刚瞥到他胸前的工牌，没有接话，他从未信过神，也无法与激动的演讲者共情，并在心里计算着这个人编故事的可能性。
他叫石神千空，041号继续说道，原本我们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醒的时候才十六岁，真是不可思议。
之后041号又概括性地说了许多，石神千空和他的追随者从零开始，颇为迅速的恢复着文明。
“在大约五十年前，也就是西历5751年，世界联合组织初见雏形，开启了全人类补全计划，在世界各地设置了分点，开始批次复活石化的人类。这个工作量巨大，而在复活更多人的同时我们也要保证有足够的物力支撑我们的生活，所以目前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复活。”
“其实很多人在石化过程中不幸因自然力量部分崩碎……浅雾幻先生您的身体机能基本没有大碍，实在是很幸运。”
“目前我们是鼓励被复活的人有选择的加入重建工作，以此获取酬劳并来刺激世界经济流转，另外在刚苏醒的六个月内我们将会为您提供一个临时居住点，给予您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三天复查后如果没什么问题您就可以出院了，祝您生活愉快。”
浅雾幻笑眯眯地送走了这位041号，心想真是官话不打草稿，这让他怎么生活愉快。
但总的来说浅雾幻这个人适应力非常强，心理承受力也远超常人，大多数人被复活后往往会进入一段时间的崩溃期，需要不时地回医院进行心理疏导，亲人、爱人、朋友、一切物质与非物质在一场大梦后全部清零，普通人很难撑住这种强压，而浅雾幻表现得太波澜不惊了，好像真的只是睡了一个长觉。
“仔细想想，我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啦。”
2.
三天后浅雾幻领了钥匙走出了医院，他没有向临时居住点走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相比之前确实冷清的许多，除了用来临时安置复活人类的高层公寓，基本都是些矮房，有个人的商铺也有政府的物资点，过去的建筑因为太摇摇欲坠大多都被拆除，而浅雾幻凭着记忆走到自己原来的住处，只剩半截的楼房爬满了地锦，一株他见过很多次但是叫不出名字的树蛮不讲理的在楼中间生长着，他带着说不出的心情看着这半个草木园，转身走开了。
一百年能人为的做很多事，但在三千年的自然生长前太微不足道了。所幸见过太阳，便也能在黑暗里摸索出方向了。
浅雾幻把玩着手里的金属钥匙，回想起那个041号先生在谈话中不止一次让他有时间去看看为石神千空建的博物馆，也是这百年来人类的步伐记录。他现在并不是很想停下脚步被迫去思考很多，索性去看看那个叫石神千空的神。
说是博物馆其实不过是在一间实验室的基础上扩充而成的二层建筑，原属于石神千空的实验室在一个小岛上——据说是一个原始村落，虽然浅雾幻现在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原始人，他走在加固了的吊桥上，脚下浪起浪落，听着海水拍打石壁的声音，平静而安然。
参观博物馆的人站在不大的空间里至少从视觉上来看人数不算少，让他终于感觉到一丝人气，浅雾幻脚步不停的直接走进了那间实验室，入眼是一个被围起来的长形木桌，散落着数不清的手稿，两侧的木架上是各异的仪器，已经在心里将石神千空定义为科学狂人的浅雾幻站在这间狭小实验室里不免想当年那个高中生怕不是做完实验就随意躺地上休息。看着那些逐渐精细包含无数领域知识的仪器，浅雾幻也忍不住赞叹一句天才。
实验室的入口放着一台简易的唱片机，玻璃打磨的圆形唱片布满沟壑，在骨针的移动下流出带有噪声的音乐。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唱歌。
是莉莉安的声音，浅雾幻想，当时包括莉莉安在内的一批宇航员因为在外空而逃过了石化，也永远被抛弃在三千年前。
“哎呀，果真是天女的声音啊，这样粗糙的录制下依然不失力量和震撼。”浅雾幻揣起手踏出了实验室。
如果他走近一点会发现那个玻璃圆盘上分明是两段新旧程度不一的沟痕。
“各位好，我是石神千空，现在是西历5741年……”
很可惜，他和天才初遇的这天错过了他的声音。
3.
浅雾幻离开实验室后再次失去了目的地，海浪声渐渐远去，他看着路两旁参天的树木，深感渺小，终于在此刻体会到文明崩落三千年带来的倒退感。
他只是沿着路向前走着，并不是他来时的路，但是他只是向前走着。终于他走到了路的尽头，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奇迹的洞穴”，门口的木牌上这么写着，石神千空就是在离这不远的地方醒来的，并发现了解除石化的药水。
他站着看了一会黑黢黢的洞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走进去，兴致缺缺的走向了岔开的小路。
头顶是层层叠叠交叉的枝叶，阳光在树叶的滤过下只间或落下几丝，打在他左肩，打在他右脚，零星的暖意继而带来更多的寒冷，然后在下一秒落在他眼上，他闭上眼，面前一片橙红，于是他被迫低下了头，再睁眼时视线落在了一片石壁上。
应该是洞穴延伸出来的外围，在无人束缚生长的灌木杂草遮掩下很难引起路过人的视线，但是浅雾幻被阳光逼得低下了头，所以他看见了。
理所当然般他看到石壁上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的，颤抖但足够深的痕迹说明刻字人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以至百年间的雨水也没有将其抹去。
所以浅雾幻看见了。
——西历5738年4月1日。
他感觉到长时间低头导致脖颈处传来阵阵的酸痛，痛到他眼泪都要留出来了，却还在执拗地看着那行字。
真是不得了的人，在无尽的黑暗里一直清醒着，一直计算着，一个从未想过结束和不可能的人，他想，真是一个不得了的人。
浅雾幻几乎立刻想起了那个名字，石神千空，并深深为他动摇着迷，似乎笃定这行字由他刻下。
4.
因为石神千空个人的原因，现存的有关他的影像资料几乎全是他年轻时的样子，以至于浅雾幻想起他时下意识忘记了他们之间相差的时间，以至于浅雾幻溺于震惊中并没有发现他所着迷的是一个永远不会相遇的人，甚至这行字真正的主人可能并不是石神千空。
时间一直向前走着，永远不会因某个人的意愿倒流，也从不曾为谁驻留，风不解人意吹开了树叶，阳光偏移，浅雾幻终于抬起头来，站在三千年后的土地上突然清醒，开始为自己悲哀，他这个梦，做得太长了。
5.
文明一点点恢复着，一些人醒来，一些人离去，浅雾幻重操旧业，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并不时附赠一些魔术小把戏，能不能被赠予惊喜全凭运气。
他开始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倒也不是每天都写，只是随手画几笔，可能是今天终于喝到了想念已久的可乐，也可能是洋洋洒洒几百字记录的情绪。他没有向谁提过那片石壁，那个日期，也没有关注是否已有他人发现，只是不止一次的在日记本上写到，
“我明白，对一个此生无法相遇的人不应如此。”
“但是，我确信自己苏醒前听到的那几声“幻”，并非某个长句的部分，而是确确实实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而我被割裂的十九年人生，以至到今天，从未有人这样亲昵的直呼我的名字。”
后来浅雾幻又去了那间实验室，而那一天他刚踏进那扇门，就听到一个年轻又张扬的声音，
“各位好，我是石神千空。”
终.
浅雾幻没过几年便又有了名气，他仿佛生来就要攫取大众的视线。他在青年到中年的时间里注视着世界恢复原样，熟悉的生活甚至让人忘记此间已流逝了三千年，只有那些在市区外野蛮生长的草木还保留着石之世界的气息。
而浅雾幻之后的岁月里一直为那个虚空中的声音，为石神千空所困扰，在他闲下来的时间里不时被拉进一片光怪陆离中，甚至到他垂垂老矣仍会落入沉默的深海。
在他退出公众视野后仍不时有人上门拜访与他交流。“时间，残酷的时间。”人们偶尔能在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听到浅雾幻叹息着这般自说自话着。
时间，残酷的时间。
